韩愈403首

哀狖醒俗耳,清泉洁尘襟。诗成有共赋,酒熟无孤斟。
青竹时默钓,白云日幽寻。南方本多毒,北客恒惧侵。
谪谴甘自守,滞留愧难任。投章类缟带,伫答逾兼金。
不得相伴鸣,尔来三千秋。两鸟各闭口,万象衔口头。
春风卷地起,百鸟皆飘浮。两鸟忽相逢,百日鸣不休。
有耳聒皆聋,有口反自羞。百舌旧饶声,从此恒低头。
得病不呻唤,泯默至死休。雷公告天公,百物须膏油。
自从两鸟鸣,聒乱雷声收。鬼神怕嘲咏,造化皆停留。
草木有微情,挑抉示九州。虫鼠诚微物,不堪苦诛求。
不停两鸟鸣,百物皆生愁。不停两鸟鸣,自此无春秋。
不停两鸟鸣,日月难旋輈.不停两鸟鸣,大法失九畴。
周公不为公,孔丘不为丘。天公怪两鸟,各捉一处囚。
百虫与百鸟,然后鸣啾啾。两鸟既别处,闭声省愆尤。
朝食千头龙,暮食千头牛。朝饮河生尘,暮饮海绝流。
还当三千秋,更起鸣相酬。
绮陌朝游间,绫衾夜直频。横门开日月,高阁切星辰。
庭变寒前草,天销霁后尘。沟声通苑急,柳色压城匀。
纶綍谋猷盛,丹青步武亲。芳菲含斧藻,光景畅形神。
傍砌看红药,巡池咏白蘋.多情怀酒伴,馀事作诗人。
倚玉难藏拙,吹竽久混真。坐惭空自老,江海未还身。
座暖销那怪,池清失可猜。坳中初盖底,垤处遂成堆。
慢有先居后,轻多去却回。度前铺瓦陇,发本积墙隈。
穿细时双透,乘危忽半摧。舞深逢坎井,集早值层台。
砧练终宜捣,阶纨未暇裁。城寒装睥睨,树冻裹莓苔。
片片匀如剪,纷纷碎若挼。定非燖鹄鹭,真是屑琼瑰。
纬繣观朝萼,冥茫瞩晚埃。当窗恒凛凛,出户即皑皑。
压野荣芝菌,倾都委货财。娥嬉华荡漾,胥怒浪崔嵬。
碛迥疑浮地,云平想辗雷。随车翻缟带,逐马散银杯。
万屋漫汗合,千株照曜开。松篁遭挫抑,粪壤获饶培。
隔绝门庭遽,挤排陛级才。岂堪裨岳镇,强欲效盐梅。
隐匿瑕疵尽,包罗委琐该。误鸡宵呃喔,惊雀暗裴回。
浩浩过三暮,悠悠匝九垓。鲸鲵陆死骨,玉石火炎灰。
厚虑填溟壑,高愁睠斗魁。日轮埋欲侧,坤轴压将颓。
岸类长蛇搅,陵犹巨象豗.水官夸杰黠,木气怯胚胎。
著地无由卷,连天不易推。龙鱼冷蛰苦,虎豹饿号哀。
巧借奢华便,专绳困约灾。威贪陵布被,光肯离金罍。
赏玩捐他事,歌谣放我才。狂教诗硉矹,兴与酒陪鳃。
惟子能谙耳,诸人得语哉。助留风作党,劝坐火为媒。
雕刻文刀利,搜求智网恢。莫烦相属和,传示及提孩。
走马来看立不正。遗我明珠九十六,寒光映骨睡骊目。
我今官闲得婆娑,问言何处芙蓉多。撑舟昆明度云锦,
脚敲两舷叫吴歌。太白山高三百里,负雪崔嵬插花里。
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水平杯。我时相思不觉一回首,
天门九扇相当开。上界真人足官府,
岂如散仙鞭笞鸾凤终日相追陪。
贞元十一年,五月戊辰,愈东归。癸酉,自潼关出,息于河之阴。时始去京师,有不遇时之叹。见行有笼白乌、白鸜鹆而西者,号于道曰:“某土之守某官,使使者进于天子。”东西行者皆避路,莫敢正目焉。
因窃自悲,幸生天下无事时,承先人之遗业,不识干戈、耒耜、攻守、耕获之勤,读书著文,自七岁至今,凡二十二年。其行已不敢有愧于道,其闲居思念前古当今之故,亦仅志其一二大者焉。选举于有司,与百十人偕进退,曾不得名荐书,齿下士于朝,以仰望天子之光明。今是鸟也,惟以羽毛之异,非有道德智谋、承顾问、赞教化者,乃反得蒙采擢荐进,光耀如此。故为赋以自悼,且明夫遭时者,虽小善必达,不遭时者,累善无所容焉。其辞曰:
吾何归乎!吾将既行而后思。诚不足以自存,苟有食其从之。出国门而东鹜,触白日之隆景;时返顾以流涕,念西路之羌永。过潼关而坐息,窥黄流之奔猛;感二鸟之无知,方蒙恩而入幸;惟进退之殊异,增余怀之耿耿;彼中心之何嘉?徒外饰焉是逞。余生命之湮厄,曾二鸟之不如?汩东西与南北,恒十年而不居;辱饱食其有数,况荣名于荐书;时所好之为贤,庸有谓余之非愚?昔殷之高宗,得良弼于宵寐;孰左右者为之先?信天同而神比。及时运之未来,或两求而莫致。虽家到而户说,只以招尤而速累。
盖上天之生余,亦有期于下地;盍求配于古人,独怊怅于无位?惟得之而不能,乃鬼神之所戏;幸年岁之未暮,庶无羡于斯类。
韩愈(768年-824年12月25日),字退之,河南河阳(今河南省孟州市)人,自称“祖籍昌黎郡”,世称“韩昌黎”、“昌黎先生”。唐代中期大臣,文学家、思想家、政治家,秘书郎韩仲卿之子。元和十二年(817年),出任宰相裴度行军司马,从平“淮西之乱”。直言谏迎佛骨,贬为潮州刺史。宦海沉浮,累迁吏部侍郎,人称“韩吏部”。长庆四年(824年),韩愈病逝,年五十七,追赠礼部尚书,谥号为“文”,故称“韩文公”。元丰元年(1078年),追封昌黎郡伯,并从祀孔庙。韩愈作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名列“唐宋八大家”之首,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与柳宗元并称“韩柳”,与柳宗元、欧阳修和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倡导“文道合一”、“气盛言宜”、“务去陈言”、“文从字顺”等写作理论,对后人具有指导意义。著有《韩昌黎集》等。